
开远站站牌
1996年2月17日18时20分,成都铁路公安局开远铁路公安处开远站(位于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开远市东风路的三等车站)派出所来了两个神情焦急的男子。面对接待他们的民警,他们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王开伦、曾晓林,来自重庆,来开远做生意。两天前的2月15日20时,王开伦的妻子李开娟和另一个与他们同来的重庆人李昌荣一起去本地居民丁福华家谈一笔买卖,期间李昌荣因为私事离开了二十多分钟,约22时45分返回后发现李开娟不见了。丁福华说李开娟跟两个回族人出去了,于是李昌荣就在丁福华家等候李开娟,至23时左右,李昌荣等得有些困乏的时候,丁福华突然用一柄铁锤击打李昌荣的头部,李昌荣慌忙向丁福华求饶才得以脱身,然后去了解放军第59医院治疗头部的伤势。
随后,李昌荣头上包着纱布回到住处告诉王开伦、曾晓林李开娟跟人跑了,可能回不来了,然后以回医院继续治疗为由匆匆离去。之后王开伦和曾晓林寻找李开娟未果,所以特地来报案,请求公安机关帮忙查找。
此时已经是农历乙亥年的腊月二十九“小年夜”,再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除夕”了,这个时候要找个失踪了两天的人,春节铁定是泡汤了。但开远铁路公安处还是立即组织了二十五名精干警力兵分两路开展工作,一路去找丁福华了解情况,另一路到解放军59医院了解李昌荣的伤势情况,结果非但丁福华没有找到,连李昌荣也去向不明。
今日的解放军第59医院
据了解,丁福华原系成都铁路局开远铁路分局客运段退休职工,退休前曾多次荣获开远铁路分局“先进生产者”称号,在退休后曾先后担任过三个工厂的厂长或副厂长,在开远本地颇有人脉,凡是认识丁福华的人基本都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他是个好人。似乎这样的“好人”不应该牵扯到这起失踪案。
正当干警们组织人手寻找丁福华后,丁福华居然在2月22日中午自行到公安处“自首”了,还一脸无辜地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然后就有了下面的对话:
问:“你认识李开娟和李昌荣二人吗?”
答:“我认识。”
问:“2月15日晚上李开娟和李昌荣两人是否来过你家?”
答:“没来过,整个2月15日晚上我一直在家,没见过他们俩。”
问:“这几天你在哪里?都干了什么?”
答:“2月17日我就同家人到泸西(距离开远140多公里)的一个朋友家过春节去了,昨天才回来。”
在开远站派出所内,开远铁路公安处的侦查员们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一致认为丁福华的叙述不合常理,举止有反常,而且丁福华肯定知道李开娟失踪的情况。
2月22日当晚,侦查员通知丁福华,要求对其住宅进行搜查。丁福华表现得很配合,主动交出了钥匙,还主动把侦查员们带到其住宅门前。
经过仔细勘查,虽然丁福华的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但是侦查员们还是发现了如下疑点:
1、在北阳台灶台旁的一只红漆木凳子脚上发现了一处米粒大的大红色斑迹。
2、靠在北阳台灶台边上的一把铁铲上发现三处火柴头大小的大红色斑迹。
3、在房门内侧下缘沾染了许多污泥的木片下发现多处暗红色斑迹。
经过法医的检验,这些红色斑迹均为人血。
90年代勘查室内现场的技术人员
由此,开远铁路公安处的技术人员判断丁福华的家就是杀人作案的现场,于是又对这所宅子继续进行全面详细的搜查和勘查,结果又发现了如下重大收获:
1、在丁福华家卧室床的塑料布上、床脚上、藤椅上、纸箱上、门柜上均发现大量的红色斑迹,这些斑迹大的有米粒般大小,小的有针头般大小,经过检验这些红色斑迹都是人血。
2、在南阳台西南角叠放着两只汽油桶,下面的那只汽油桶上端有一片暗红色的斑迹,接近桶口处有一个倒三角形的油状斑迹,经过检验这些斑迹都是人血。汽油桶内有散水泥,用钢筋往下捅时捅不到底。将上面的散水泥扒开了15厘米后发现下面的水泥已经坚硬凝固,用铁锤敲打汽油桶桶壁的时候发现:上段发出的是实音,中段为浊音,下段为鼓音。
据此,技术人员判断汽油桶内的水泥不是整块凝固,可能里头有“名堂”。于是动用凿子在汽油桶的下部凿开了一个小孔,顿时里面流出了带着强烈腐臭味的液体。于是,侦查员们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汽油桶外皮剥开,又一点一点将里面的水泥给敲碎,水泥里面赫然裹着一具已经腐败的女尸。找来王开伦和曾晓林来辨认,证实这具女尸就是失踪多日的王开伦之妻李开娟。
经法医检查,李开娟的直接死因系被直径为3.5厘米左右的锤类钝器打击头部造成颅骨粉碎性骨折、脑挫伤死亡。
90年代法医装束
然而,面对李开娟的尸体,丁福华不承认人是他杀的,一口咬定是李昌荣用锤子将李开娟锤杀,而他只是和李昌荣一起把李开娟的尸体放进汽油桶内,李昌荣为了能向王开伦有个交代,逼迫他用木棒将李的头部打伤。而那把锤杀李开娟的锤子则在第二天由丁福华焚烧后抛弃在自家附近野外的一条泥沟里。
2月24日下午,技术人员根据丁福华的交代在丁家附近的野外寻找到了一柄木柄被焚毁的小锤。此外,还在这柄小锤50厘米处还发现了一柄同样被焚毁木柄的方锤,方锤截面为边长6厘米的正方形。丁福华只承认那柄小锤是自己的,坚决否认大方锤是自己的,但技术人员依然将大方锤作为物证提取。
经过检验,法医发现李开娟头部的颅骨粉碎性砸痕是大方锤造成的,因此这柄大方锤才是杀死李开娟的凶器。然而,丁福华依然坚持辩称李开娟是李昌荣杀的,他只是将血衣和李开娟的鞋子带到泸西烧毁。
法医对现场的血迹分析发现,现场提取到的血迹分为两种血型。以客厅门划分,客厅以内的血迹血型都是B型,客厅以外的血迹血型都是O型,但是丁福华经过检查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说明现场的血迹不是丁福华的。而解放军第59医院也没有留下李昌荣的血型样本,导致案情一时受阻。如果要打破僵局,必须先找到李昌荣,幸亏此时已经对李昌荣进行了通缉。
3月7日,好消息从西安传来,被开远铁路公安处通缉的李昌荣在西安火车站被郑州铁路公安局西安铁路公安处西安站派出所查获,开远铁路公安处大喜过望,立即派人前往西安,于3月11日晚将李昌荣押回开远。一到开远,李昌荣立即被拉去验血型,结果表明他的血型是O型,说明现场客厅以外的血迹很可能是李昌荣留下来的。
老照片 勘查现场进行案情分析的侦查员
根据李昌荣的交代:2月15日晚他重回丁福华家等李开娟时,于23时左右在北阳台突遭丁福华用锤子砸击自己的头部,由于当时房内没有开灯,只觉得砸他的锤子像是一柄六边形的铁锤,由于自己奋力反抗,丁福华打不过他才罢手,随后自己追问李开娟的下落,丁福华说李开娟跟着两个回族人走了,可能回不来了。
如果李昌荣说的没错的话,李昌荣也不知道李开娟是被谁害死的。
开远铁路公安处的侦查员和技术人员根据李昌荣和丁福华的供述再度进行了分析,认为若是两人作案的话,则可以合力将李开娟的尸体直接装入汽油桶。若只有一人作案时,在完成上述动作时需要歇口气。而现场勘查时,汽油桶上的血迹和接近桶口处的倒三角形的血迹很可能是李开娟的尸体靠在汽油桶桶壁时留下来的血迹。而客厅以内没有李昌荣的血迹,只有和李开娟血型一样的B型血,说明李昌荣始终没有进过客厅以内的区域。因此侦查员们认为李昌荣的供述很可能是实话,而丁福华依然在撒谎。
至于为什么李昌荣要逃跑,在突审后,李昌荣承认自己是个毒品交易的掮客中间人,而李开娟和丁福华则是在他介绍下准备进行毒品买卖的毒贩子,所以出了事后他怕得要死,所以不顾自己有伤,忙不迭地带伤潜逃。
在得知李昌荣被抓以及招供后,丁福华自知无法再进行隐瞒,只好在3月12日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
之前丁福华在李昌荣的介绍下和李开娟夫妇做了几次毒品买卖,由李开娟在李昌荣的介绍下在开远买了几次毒品到重庆进行贩卖,这次李开娟到开远,是打算在李昌荣的介绍下认识了丁福华,并打算和丁福华做一宗案值达20万元的毒品交易。
2月13日,李开娟带着4万元现金随同李昌荣一起来到丁福华的仓库来看“货”,但“货”没看到,鉴于之前几次成功的交易,出于对中间人李昌荣的信任,李开娟就将4万元作为定金交给丁福华。
但让李开娟没想到的是,丁福华手头根本就没有半克毒品,这次的交易实际上是丁福华虚构的一场骗局。实际上,丁福华由于近年来在生意上连连失利,手头很紧,此时又正值年关,想要骗一笔钱。在通过李昌荣得知李开娟此行带了20万现金后就起了杀人劫款的心思。
2月15日中午,丁福华找到李开娟住的宾馆,要求她晚上去他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20时左右,李开娟和李昌荣一起来到丁福华家,在客厅坐下不久,丁福华借故将李昌荣支出去,却迟迟拿不出毒品。李开娟看穿自己被骗,大骂丁福华,并要求丁福华退还她4万元定金。丁福华凶相毕露,表示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还要求李开娟将剩下的16万元交出来。李开娟表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丁福华勃然大怒,操起一把奶头小锤照着李开娟的头部狠狠砸了一下,但没把李开娟砸死,于是又操起大方锤对着李开娟的头部猛砸一下,直接将李开娟砸死。
不久后,李昌荣返回,丁福华慌忙关上客厅门,将李昌荣迎到北阳台,谎称李开娟跟着两个回族人看“货”去了,于是李昌荣就坐在北阳台上等待李开娟回来。
23时过后,丁福华见李昌荣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生怕罪行暴露,就起了杀李昌荣灭口的念头,于是趁着李昌荣正在打瞌睡,用大方锤照着他头部砸了过去,由于用力过猛,锤头擦着李昌荣的头皮飞了出去,李昌荣顿时被惊醒,奋起反击,丁福华打不过李昌荣立即跪地求饶,拿出3000元给李昌荣当医药费。同时还威胁李昌荣说:“不准你报案,开远到处都有我的关系,你告不了我!”
李昌荣眼见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害怕丁福华再对他下毒手,又因为自己多次参与贩毒活动屁股也不干净,于是去第59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并在第二天就匆匆外逃。
李昌荣走后,丁福华一个人将李开娟的尸体装入汽油桶,倒了两袋水泥,又用水搅拌摊平,然后又在其上面倒了两袋散水泥,就将尸体封在桶里。
至此,本案真相大白。
